地震释放的能量相当于11.2个唐山大地震
海原大地震发生于年12月16日晚8时06分,震级达里氏8.5级。此次地震之烈为中国有史以来之罕见,亦为世界上最大地震之一。
地震释放的能量相当于11.2个唐山大地震。强烈的震动持续了十余分钟,当时世界上有96个地震台都记录到了这场地震,被称之为“环球大震”。
90多年过去了,自命不凡的人类在巨大的天灾面前,更多呈现出的是无力感......
据宁夏地震局提供的资料,海原大地震(当时属于甘肃省,故又称甘肃大地震)发生时,当地山崩地裂,房屋倒塌,一切荡然无存。
震中地区“状如车惊马奔,轰声震耳,房倒屋塌,土雾弥天”,物品“如人乱掷”。
海原县西安乡一位幸存者董善征说,“万家水的那山合了,两个山合到一起了,羊、人啥都没有了。”
震后惨状
中国地震局兰州地震研究所原所长郭增建说,地震在当地形成多公里的断裂带,有一个湖泊甚至因地面倾斜而迁移了几公里。
年海原地震使干盐池北迁一公里
年过九旬的马成虎住在宁夏海原县城边上,他这一生居于此,只是宅院由土窑洞变成平房。
百余米外,是年海原大地震万人坟遗址,经过90年的风雨侵蚀,仍隐约可见一处处连绵的坟包。
未曾迁居他地的马成虎,仿佛这场20世纪全球最大地震最后的守墓人。
“爷爷被砸死了,叔叔被砸死了。”面对记者的采访,马成虎对五岁时经历浩劫的记忆仅止于此,他一家五口人,因地震而死去两人。
这场以海原为震中心的大地震令海原县超过一半的人口失去生命。
地震的波及范围非常之广,其中以宁夏南部的海原、固原,甘肃中北部的静宁、会宁、靖远、通渭、渭源,以及陕西西部受灾最为严重。
“这次地震有多大,我说几个现象你就知道了。”
中国地震局兰州地震研究所原所长郭增建对记者说,受海原大地震影响,波罗的海海面波浪浮动达几十厘米,而地震波的横波与纵波都穿过了地心。
日本东京当时尚不太灵敏的仪器,还检测到地震表面波绕着地球转了一圈,又转了回来。
“原来说死了23万多人,也有说死了20多万,但现在最新的研究成果是,死了27万多人。”
地震发生后的救济,也带有鲜明的时代印痕。“因为当时中国处于军阀混战,没有有效救灾。海原很多人都埋在万人坟了,好几个人埋在一个坟里。”
海原县地震局局长刘刚对记者说,当年海原的遇难者后代,目前也已迁徙到周边各省,每年的12月16日,万人坟这里会陆续从甘肃、青海、陕西及宁夏其他地方涌来上千名祭祀者。
但在海原之外,这场死亡人数超过年日本关东大地震和年中国唐山大地震的浩劫,却并不为更多人所知。
“两个山合到一起了,羊、人啥都没有了”
“年12月16日,大约是晚上8点钟,在中国某些城市以及和它邻近的国家,观测到一些异常现象。
不能说成都、大名、上海和海防相距很近,要知道从成都到大名大约1公里,而从海防到上海大约公里。
可是,在上述时刻,在成都法兰西领事馆,在大名的耶稣教徒传教团,在上海的英国领事馆和在海防的天文台内,所有钟表立刻停摆。
在这些城市和所有其他许多居民点,坐在饭桌旁的人们忽然看见,吊灯开始摆动起来,在大名以北的板夏,三个闲谈的传教士忽然感觉到恶心欲呕。
他们觉得地板就像船舶上的甲板一样开始摇摆起来,在距中国海公里远的一个地方,走向市场的主妇们突然觉得晕船,北京和天津的居民也有同样感觉……
”这是海原地震发生后,苏联一位佚名作家撰写的《一九二零年的中国,西方忽视了的灾难》的开头部分。
地震之后的海原县城
诚如郭增建研究员所言,整个世界几乎都感受到了地震的影响。
与读者更为相关的,在汕头外海,地震同样很强烈。有一艘从上海出发驶向香港的英国P和O公司的“Devanha”号客轮行至汕头外海时感觉到像地震一样强烈震动。
“船长以为可能是船撞在了淹没的漂流物上,但等船靠了香港码头以后,他一检查船的外壳,很惊奇地发现,整个船壳都完好无损,这才想到了可能是地震引起的震动。”(据徐家汇观测台地震记录《年12月16日大地震的概述和评注》)
和千里之外虚惊一场的插曲不同,处于地震中心的人们此时正经历生离死别的残酷考验。
海原县九彩坪拱北幸存者冯志录,数年前对宁夏《在山走动的地方》记录片摄制组描述说,“老人们说那时间地摇时……我们那个地方把山嘴子一下摇着扑下来了,山洼里开的都是这么宽的口子。
坐人的地方,山都塌着垒了下来。”海原县西安乡另一位幸存者董善征也说,“万家水的那山合了,两个山合到一起了,羊、人啥都没有了。”
固原电报局受震倒塌,三名工作人员就在这所门板搭起的工作室内,发出了灾情的第一份电报。
在年第5期美国《国家地理》杂志上,有一篇克劳斯、麦考米尔合撰的《在山走动的地方》报道,其中描述了海原大地震时发生的几个现象:
在夜间移动的大山,似瀑布飞落般的山崩,陷进房屋和骆驼的大裂缝,以及把村庄席卷进升起的松软土海里的一切……
地震后的一个打谷场,裂开巨大的口子
“海原大地震现在定为8.5级,过去也曾被定为8.6级。”
中国地震局兰州地震研究所原所长郭增建说,地震在当地形成多公里的断裂带,有一个湖泊甚至因地面倾斜而迁移了几公里。
黄土地质的山坡被震成粉末,形成黄土流,因为当地居民多住土窑洞,因此伤亡更显严重。
年地震预报考察队(左三为郭增建)
年,中国科学院地球物理所曾派郭增建等六同志组成地震考察队,对海原大地震进行实地考察。
郭增建对记者回忆说,他记忆比较深刻的一个故事是,地震来时,天已变黑,因为没有电灯,甚至连油灯也比较少,很多人都待在家里。
土窑洞口多被震塌堵死,有一个窑洞后来被老乡挖开,发现并没有被完全破坏,一个人趴在桌子上,因没有空气而憋死,死前似乎是在喝水,桌上一个碗里有油一样的东西,仿佛是人胃里的呕吐物。
死伤非常巨大。年4月3日《新闻报》报道称,“县城半边坍陷,甘肃海原县旅京学生冯君翰英接到家函曰:
”初七日黄昏地震,吾乡受害尤重,全城房屋俱被荡平,人民死伤十之八九,吾家花涯湾山庄,全行覆没,山崩土裂,山河更变……
吾家四十余口,除父与汝祖母外,俱归浩劫。房屋倒尽,什物无存。全县死伤人民共计六万余人……
右侧是震毁的家园,左侧是大震后修起的院墙,又被余震损坏。(年U.克劳斯摄)
“牲畜死亡散失,狼狗亦群出吃人”
按照《中国民报》年3月的地震灾情调查表,海原县死亡人数约为4.5万余人,被压毙的牲畜有7万余头,房屋则倒塌了8/10。
半年后,翁文灏与谢家荣在“咨呈国务院内务部”的正式官方文件,则将海原县死亡人数确定为7.3万余人,约占海原县总人口的59%。
海原县是所有灾区死亡人数和比例最高的区域。
谢家荣《民国九年十二月甘肃地震报告》中对海原地震的整体描述为:“同日晚7时大震,突见大风黑雾,并见红光。
大震时约历六分,地如船簸,人不能立,震动之方向,似自西北而来,往东南方去,有声如雷。
土石山均有崩塌及移动,尤以土山崩溃为多。山坡平地均生裂缝,长短不一。平地裂缝多有泉涌,其色或绿或黑。
山崩壅塞河流之处甚多,尤甚者为南乡。杨明后堡崖窑上,东乡五浩堡河家沟二处,山崩壅塞河流,积水深数十丈,长五六里,宽十余丈,水倒流。
南乡水井震后多干,县知事钟文海之子女及警佐罗某均因衙署受震倾倒同时被难。城中房屋几全数削平,城垣原系土筑亦大半毁坏。”
受灾第二严重区域为固原县,年呈报官方的死亡数字为4万余人。
年,郭增建等人去固原进行地震考察时,还能看见不少的地震遗迹:
厚厚的砖筑城墙还在,南城门上刻着“镇秦门”几个大字(现城墙已经被拆除),该县董福祥神道碑及碑亭横截为二,上段与下段裂而不坍,其中下段扭转了方向。
海原、固原之外,其他如会宁、隆德、通渭、靖远、静宁等五县,死亡人数均过万人。
12月16日的大震之后,余震不断,且天气陡然转冷。
“十七日(余震)终夜不休,倒八时陡起大风,为亘古所仅见。人民牲畜冻毙者不计其数。地吼如雷,声势极其危险。
十八日风止,天地晦暗,地先吼后动者五次,均轻。
十九日大动八次,地体日夜微摇不息。
二十日大动十一次,小动十二次……”
在年4月24日《新陇》卷1期上,详细记载了余震及震后天气情况。其中,海原、固原等县下的一场大雪,冻死了无家可归的很多人。
某幸存者清理倒塌的窑洞
曾于年赴灾区考察的谢家荣亦曾在文章中提及,这场发生在冬季的大地震,导致灾民“流离失所,衣食俱无,故不死于地震,亦多死于冻馁。
其后各地虽派有急赈,而交通艰难,常需数日后始达,实属缓不济急”。
在死亡阴影的笼罩下,也有新生的萌动。郭增建说,年去考察时,听见有人说母亲在麦草堆里生下了他。
在公权力的触角尚未能抵达震区之时,灾民们依靠私力救济共渡难关。
郭增建年赴海原等县时,也听老乡们提起,大地震刚发生时,大家不分你我,谁家有现成的饮食都拿出来一起分享,过了几天之后,心理上就产生变化,各自考虑各自的未来,不再能随便去别人住处吃喝了。
“在大灾面前,一开始有公心,后来私心居上。”郭增建说。
当姗姗来迟的政府救济终将抵达时,饱受冻饿的灾民常常也会不顾生命去索取。
时任固原县公安局局长的石作梁曾回忆,由平凉运来的两车锅饼,刚刚抵达固原县的郊野,就被饥民蜂拥围堵而上拦乞,护押锅饼的士兵也叱之不退,这些饥民“宁甘引颈受刃,不肯舍车放行”。
“当时北京报纸,连震中地址都搞不清”
海原大地震来得突然,地方官署也受创严重,加上当时交通、通讯不便,一时之间难以组织救援。
“兰州骑马到海原就要好几天,更何况道路都遭到破坏。县政府大概只有静宁等少数地方有记载救灾。其他的县府就说不清楚了。
后来政府也采取‘以工代赈’疏通道路,给灾民发放工钱,但都是少量的。”郭增建说。
当时的静宁县长是周廷元,解放后曾任甘肃省文史研究馆馆长。
静宁县县长周廷元(左)一家只能栖身帐篷
据其本人《甘肃静宁县大地震纪略》所称,他在地震后的次日凌晨,就从县仓内出粮,救济没有食物的灾民,还从商铺购置衣物,帮助没有衣服避寒的群众,又从仓库取出帐篷搭盖草屋充当灾民住所,医院,为受伤民众医治……
周廷元并非自我夸饰,当时英国在中国出版的英文报纸《字林西报》曾刊发题为《一个甘肃县长在地震中,十分真实的故事》的报道,用感性语言描述周廷元震后作为:
“那里的县长是一个精力旺盛,十分能干的人,对人民是一种真正的福分……人们对这位官吏充满赞美。
当地震来临时,他立刻命令人们冲出去。并叫人们离开住房,然后回到室内跪下向神祷告,如神愿意的话,他愿以死来换取赦免群众……
当地震过后,他出来叫人们立刻去抢救那些埋在瓦砾堆中的活人……还命令出资埋葬死者和动物的尸体,以防止发生疾病。”
不过,大灾面前,由同样受重创的地方官府进行救助,显得力不从心。
“那时救灾慢得很,在北京报纸上,连震中地址都搞不清,国外只说在那一段。通讯条件很差,又受到破坏,耽搁了好多天才知道。”
郭增建介绍说,当时甘肃在京的商人、学生和国会议员等,向政府呼吁救灾,并在报上刊发了启事。当时募捐的人很多,在京亦成立紧急募捐大会。
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文献显示,甘肃省省长张广建曾以“十万火急”致函大总统,请求支援,但致函的时间已是地震过后一月余——年1月20日。
在这之前,年12月29日,张广建也曾和甘肃省议会议长王世相等人向内务部致电求援。
“北洋政府可能也有贪污截留,地震发生前,正值华北五省大旱,有记载说死了50万人。当时有个说法,要救华北五省旱灾,政府赈灾的款给了国际组织。
年初,甘肃留京人员在《中国民报》上揭露这个事,写得很好,痛骂北洋政府,大意是说,甘肃是为国家拿粮的省份,为何遇灾不救,好像地图上没有这个地方一样。”郭增建说。
直到年3月19日,甘肃籍国会议员周之轮等人还在给中央赈务处的公函中,描述震后二年余的惨状:
“敝省自震灾以后,民生凋敝,日益颠连,加以雹灾旱荒频岁歉收,始则省外各县更迭蒙灾近,且流离之惨延及省垣。”
这些国会议员还提到,他们屡次接到同乡书信,获知甘肃灾民种种惨状,“竟有兰州有卖人肉包子之事。”
目前兰州物价飞涨,而冬季接受施粥者已超过万人,虽然各界善款亦有施衣,但“饥冻以死者仍时有所闻。”
在这封函中,甘肃籍国会议员着重提出,赈务处去年应拨给甘肃的赈灾款“尚未及半”,希望体恤灾区黎民苦楚迅速补齐,“庶不至无告之民长此失所也”。
由此可见,中央在赈灾问题上,截留应拨付的款项,问题颇为严重。
而甘肃省长,在海原大地震后两年多内,也换了多人,从张广建、潘龄皋一直到林锡光。“甘肃地方政府也有救灾,但据说张广建省长有贪污。”
年赴海原等地考察的郭增建还听说,后来红军经过该地时,还曾批斗过涉嫌贪污赈灾款的人。
翁文灏等人的调查是中国地震学的开端
一直到海原地震发生5个月后,内务部、教育部和农商部才协同派出谢家荣、翁文灏等6人,前方灾区进行历时4个月的实地考察。
这次考察所形成的报告,在中国地震史上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。
翁文灏
除了对地震发生的情形做了详尽描述之外,谢家荣、翁文灏等人也表达了对于地震预防及应对的很多意见。
中国第一位地质学博士,后曾任中华民国行政院院长的翁文灏,在《为条陈调查甘肃地震意见呈请》中表示,地震之烈是世界所恒有,但此次海原大地震死人之多却是各国所罕闻。
外国地震,人民大抵受伤者多,而死亡者少,海原地震则死者甚多,受伤而生存者甚稀。
分析原因,他认为和这里民众多穴居黄土坡内,即便有房屋也多是泥筑有关。
翁文灏由此提出的改良办法,包括“宜劝人民建筑时,务用木柱梁柱相维,庶能支持”,还包括培植森林和开浚水利。
有关地震研究,翁文灏亦建议中央观象台和农商部地质调查所应通力合作,改变目前一无专门设备,二无专精人才的局面。
他还特别提及“地震仪”的设置:“汉时张衡造地动仪,陇西地震长安先知。是我国原为地震仪发明最早之国,惜继起无人,遂至失传。
近代欧美、日本所用之地震计,则视古代地震仪尤大进步,能于波动状态为极精细之研究……此不可不早为之计者也。”
和后来地震前兆及其预报更有关联的,是农商部地质调查所的谢家荣《民国九年十二月甘肃地震报告》,其中提及地震前后的奇怪气象、鸣声及井泉涨缩现象,并附有自己的见解。
定西、静宁等县知事的报告显示,地震时多有大风晨雾,甘州、玉门等县则报告地震次日大风晦暗,黄沙飞天。海原县知事还表示,震时“见红光”。
谢家荣认为,“地震时发生尘雾或昼晦,乃因尘土烟灰等,经震动而飞扬,或因土山崩塌,黄土散满空中致,有此现象固无足怪也。”至于红光现象,谢家荣无法解释,认为“恐不尽确实”。
所谓鸣声,指地震前后有如雷如炮的声响,也有的地方地震时没有声音。谢家荣表示,声浪高低似与振动强弱有直接关系,至于发声与震动孰前孰后,似不一定。他并没有将震前的鸣声与地震前兆联系在一起。
地下水的变化,也受到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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